一、您是在什麼因緣際會下開始教華語的?
我畢業以後,到新竹師範去教書。我在新竹師範教了三年,師範大學開始辦國語中心。因為那時有五個美國學生要到臺灣來學中國話,是亞洲學會支持他們來的。雖然這個活動由史丹福大學主辦,不過不都是史丹福大學的學生。那個時候我在學校的國語老師王茀青教授就把我找來做這件事。那五個學生來了以後,都是上單班課。師資的部分,只有我一個人是老師,其他的都是家政系的高年級學生;由於他們的國語說得比較好,又是王老師的學生,因此王老師選他們來。
二、當時上課的環境、教材怎麼樣?
當時我們一個老師負責一個學生,大概使用相同的教材,並沒有非常嚴格限制,有些是學生自己帶來的,就用他們自己帶來的教材上課。至於上課的地方,相當有意思!我們沒有專屬教室,當時師大英語中心給了我們第二棟樓左邊的一間小房間當作辦公室,老師們就帶著學生,有時坐在樓梯上,有時坐在校園的樹底下,有時候找到一個偏僻的地方就上課了,所以當時沒有固定的地方上課。
在那裡做了一年後,就來到當時師大圖書館西側的教育學院大樓,我們從英語中心的背後搬到教育學院的後面去;如此一來,地方就稍微整齊一點,學生也稍微多一點,但每年主要還是由史丹福大學送學生來。除此之外,有幾個當地的人也到這來學,我們也收他來做學生。什麼人教這些學生呢?有一個是附中的老師,有一個是國語實小的老師,其他的都是國語說得好的在校學生,叫他們來學著做老師。教這些外國學生時,都是一對一的。我們在這個情形之下維持了三年,後來學校就越來越擴張了,場所也大了,學生人數也多了。
三、能否請您談談當時的教學法?
那時候派來師大國語中心的學生大概都是已經會一點中文的了,我們上課原則上不做翻譯,用國語教國語。如果學生聽不懂,書上有很多的解釋和註解,學生看教材也可能懂;我們是用簡單的語言來講課文裡的句子,用動作、表情等方式來講解,就是不用英文。後來有一些在臺北的美國人想到這兒學國語,那些人當中才有些是完全不會說中文的。
四、當時的薪資福利如何?
薪水我記不得了,不過我在那兒的情形跟別人不一樣。因為當時我是師大的助教,是學校的正式人員,領的是薪水,還可以領一點兒的鐘點費。別的來教課的老師,很多也是師大別系的助教,情形也和我一樣,等於有兩份收入。如果是外頭請來的老師,有的人沒有其他職業,只拿鐘點費,就不是很好的待遇了。
五、當時IUP在制度上,老師分專任老師跟兼任老師嗎?
最早的師大國語中心有專任老師。在史丹福中心,老師只是到這兒來,能教幾個小時的課,就教幾個小時的課,只是算鐘點費。
六、當時師大國語中心也提供老師訓練嗎?
學校沒有給我們訓練,因為開始的時候只有一位老師,是我在學校一年級時候的國音課老師。因為我是師範生,教過小學,還到新竹師範學院教過三年的書,所以對這些學生我可以掌握得住,至於那些未畢業的在校學生老師,可以看我們上課,然後再去教。有問題時他們可以請教我們,但沒有特別訓練。
七、請您談談IUP的設立及當時為什麼決定離開師大國語中心來到 IUP?
當時的國語中心是屬於師範大學的,我那時候是師範大學的編制人員。我到IUP來是因為丁愛博,丁愛博是國語中心第一屆的學生,一年以後,他回夏威夷去完成學位。那一年,我先生到夏威夷去念書。在夏威夷他們碰了面,丁愛博就說他明年要到臺北去辦一個語言中心,在臺大校園內,他希望我到他的語言中心來,所以我老早就知道這件事。可是丁愛博到臺北來了以後,因為他說不知道開始辦的成績會怎麼樣,沒有把握能夠繼續辦下去,就送了兩個學生到師大國語中心學習,因此我領的仍舊是國語中心的鐘點費,跟IUP沒有關係。
一年以後,丁愛博說他這個語言中心可以長久辦下去,才約我過來的,這個時候IUP才搬到新生大樓,有了正式的地方。IUP開辦的第一年,我想不起來是在哪個系的樓上借了點空間,所以我是第二年才離開師大到這兒來的;後來語言中心就搬到新生大樓了。那時候臺大新生大樓都是作教室用的,史丹福中心跟臺大借用了一層樓,把它隔成小間作為小班上課使用,所以IUP就是在臺大開始的,從在新生大樓就開始比較有制度一點了。
八、當時已經有師大國語中心,為何還要再成立另外一個語言中心?
因為那是美國10所大學聯合成立的語言中心,由史丹福大學主辦,學生不都是從史丹福大學來的,很多大學都有,所以他們不在師大國語中心。可是他們的負責人就是國語中心的第一屆學生丁愛博,所以丁愛博才會找到我。開始第一年叫做史丹福中心,搬到這兒才是「美國各大學聯合語文中心」。開始辦史丹福中心的時候是高恭億負責,高恭億做了一年就走了。史丹福中心在新生大樓不太長的時間,就搬到靠近臺大後門一個木造的舊房子七號館了。七號館的兩層樓都是史丹福中心用的,樓上是辦公室還有一個小的禮堂、錄音室,樓下則都是隔成小間的上課教室。
九、您可不可以談一談IUP初創時期的情形?
在開始上課之前,IUP辦過一個為期一個禮拜的大講習,邀請了幾位臺大語言相關專業的教授來講課。其中有一位是高恭億老師,高恭億老師一開始就在IUP裡面,一年以後搬到新生大樓時,他就到美國去了。
當時的老師大概有20幾個人,那些老師來了差不多一年的時候,受過一個訓練,是由臺大中文系的老師上課。我們把準老師們分成五組,所以學校派出五個有經驗的老師,每一個人帶一個小組,每一組都有十幾個新老師。有一個義務的學生由有經驗的老師去教,實際上是假的,因為學生要自己製造一些錯誤,讓我們給他改,好讓那些新老師看我們怎麼改他,那個學生也和老師配合得很好。這些活動的目的是示範給準老師看的,在訓練期間,每天有一節課是這樣的活動;最後則是那些準備來教書的新老師演習一次,由我們這些老師給他們評分數,並從中錄取了一些新老師。錄取的新老師還須經過一段培訓,讓我們在這兒教書的老老師們再做一次的訓練。
新老師開始教學後,大概地工作分配是這樣的:學生有單班課、合班課,我們這些有經驗的老師合班課教得比較多,單班課也有。然後呢,比方說我教兩個合班課,會接觸到十個學生,這十個學生的單班課大概都是那些新老師去教。合班老師要看新老師的成績,有的時候聽聽他們的課,有的時候問問他們情況怎麼樣;新老師有問題時也會來找我們,請教這個東西怎麼解釋、那個錯誤怎麼改正等。
十、IUP當時的課程、制度如何?
那時候多半的課都是單班課,一個老師教一個學生;也有合班課,像我們這邊的老師都至少要教兩個合班課。一個合班課有四、五個人或五、六個人,選擇程度差不多的放在同一個班,分出去以後,由單班課的老師教他們。那麼,我們除了教合班課之外,也有一些單班課,教的就都是我們的導生。當時有導師制度,我們對導生得多負點責任,比如看看他的問題是什麼?有哪些錯誤是老師沒有給他改正的,也要看看他的進步情形怎麼樣?當時也有考試。
十一、聽起來好像當時有很多人想從事華語老師的工作,對不對?
事實上,他們並不了解那個工作,有些人不知道這個工作是怎麼做的,所以願意嘗試嘗試,去了解了解,他們想先來聽聽再說。因為那個一個禮拜的講習會,禮堂裡差不多坐滿了人,但經過一個考試,選出的人就沒有那麼多了。
十二、您還跟一些校友聯絡嗎?
都沒有!一開始有過一、兩個,兩、三個學生有信來,後來就沒有了。
十三、您覺得您在IUP時代成長了嗎?有什麼收穫或心得?
那當然有,因為學生有不同的問題,你處理了一個問題就得到了一個經驗,但是很難具體地說你學會了哪些事。
十四、您有沒有什麼建議給想從事華語工作或已經在從事這個工作的老師?
華語教學沒有別的法子,就是不停地改正學生錯誤。因為你改正他的時候,他跟小孩子學語言不一樣;小孩子只會模仿,他們也是模仿,但是他們懂道理,所以模仿的時候,他們會聽你的聲音、看你的動作,他們會找到要點。所以他不只是會盲目地模仿,他還知道他問題在哪裡,還有怎麼改正他自己。
十五、您對現在的ICLP有沒有什麼期望?
對不起,我對現在的ICLP很生疏,因為我多年都不到這裡來了,學生的情形我不是那麼熟悉。我在那兒教到一段時間以後,正好國北師給我一份工作;當時國北師校長是我以前的老師,他要我到他那兒去,我就離開IUP到國北師去了。
十六、問:IUP時代的老師會做教學研究的工作嗎?
我們有幾個小組,一個小組是編教材的,一個小組是編測驗的,但是沒有很大的成就。在教材方面,我們一開始就做教材編輯的工作,但是那個工作並不是寫教材的內容,就只是選教材來給它加上註解,是選現成的文章來加註解。我們都做過那樣的工作,又過了好幾年以後,才嘗試自己寫教材的內容,現在還是有一點教材是當時我們編的。
十七、當時臺灣還有其他的語言中心嗎?
那個時候,在臺北市只有兩個單位從事這個工作,有一個我現在已想不起它的名字了,還有一個是萬華那邊的教會的,我的教授帶著我去那個教會參觀過。因為我們不知道到底要做什麼,也沒有看過這種狀況,就去看看他們。我們也到臺中的美國大使館去看過一次,那裡有一個華語的課,都是使館裡邊的人請當地的中國人來教他們中國話,沒有正式成為一個學校,另外沒聽說別的。
十八、要是可以重新選擇,你會不會改變到IUP來的決定?
也許說我的運氣很好,如果到IUP來跟留在師大相比較,留在師大是個好事。不過我離開IUP是因為我到國北師去了,國北師要我去教一年級的國音課;然後有非常多人羨慕我有這個機會,這也是我自己沒有想到的。當然從實際情形來看,留在師大退休或者在國北師退休,是一件比較划得來的事,對吧?因為領的是一個終身俸。IUP是沒有終身俸的,老師在這裡時,有規定的儲蓄存款,也就是拿出你薪水的某一部分,那麼,學校也在薪水以外給你相同的數字存在銀行裡。這筆錢是不許動的,得等到你離職的時候才可以取出,叫做相對基金。
十九、您在IUP從事多久的華語教學工作?
我恐怕要回去算算才知道,不記得那個數字了。我要去看看我什麼時候到北師去,才會知道什麼時候離開這裡。
地點:臺大文學院國際華語研習所
類型:錄影訪問
時間:2016年2月16日
整理:蕭瑞鈴